Mandy

 

【诚台】 十 年 春 (20)

看到重逢反而泪目,看到阿诚哥的自卑好心疼

驶向拜占庭:

 


明楼一家三口自从和明台他们一起吃了这顿团圆饭后,也没住上几天,就又匆匆地赶回了他们北平的那处住所。现在明楼不再是明台的顶头上级了,也没有办法再抛头露面,那几年里,他倒还真像自己以前说的那样过上了大学究的生活。清苦是清苦了些,有妻儿陪在身边,那苦中倒还是有一丝甜的。他们走之前,明台特意问了明楼一声将明镜给葬在了哪儿,他哪天得空了一定要回苏州看一看。明楼便告诉他就是在那明家祖坟往里走的第三棵香樟树下。


 


他们走了之后一个月罢,明台便在那北平银行里给升了个小官,兴许以前是在上海十里洋场里应酬惯的了,他在饭桌上的台面话还是说的很漂亮的,便也就讨领导的喜欢。这次升了官,还是他的顶头上司请他吃了一顿饭,就在那六国饭店里,莺莺燕燕地围了一群。明台顶不喜欢这些官僚派头,但面上还是应付着过去了。吃完了也就到了正午时分,他一路醒着酒一路晒着北平城冬日里白惨惨的一轮太阳,路过那古城墙,走过烟袋斜街…也许是醉了罢,他只觉得今日里到东风胡同的路好长好长。


 


走到那胡同口了,只见安娜蹲在那儿看着几位老大爷在下着象棋,手中还是抱着她那根糖葫芦在啃,看到明台了,笑着跟他招了招手让他去给她解棋。明台刚几杯红酒下肚,哪里再有心思去解那盘棋的?看着安娜蹲在那儿淌着清鼻涕像个小洋讨饭佬,便快步走过去将她一把给抱了起来要回家,还笑着去抢她的糖葫芦吃。安娜知道她爸爸这几日心情非常不好,也就喝了酒之后才会笑一笑,便也就忍痛割爱地将三颗糖葫芦让给了他。父女俩就这样笑着闹着,要在胡同里走得深了,恍恍惚惚中听到后边的老大爷在喊“小安”,连喊了三声,明台才听到了转过身去,眼中还斜着三分笑。


 


当看到那个站在胡同口穿着黑色大衣的身影,他只觉得是自己喝得太醉了,在大白日里就无端地发起梦来;一直要看到那个人越走越近了,看到他的肩膀,他的脸,他的眼睛一寸寸地清晰起来,明台才确认这次是真的,是他回来了,在北平乳白色的冬天里。


 


那个胡同好长啊,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到个边,明明他和明诚只隔着几百米路的距离,他却觉得他走得那样慢,让他等得好委屈。于是明诚每走一步,明台便抱着安娜向他靠近一步,痴痴的,也不管那路过的人啊,都笑着回头来看他们的笑话。最后还是明台先走到了他面前,可他突然就傻了一般,说不出话,只有用目光去描摹那张刻到骨子里去的脸,他变了却又像没变,还是站在他面前温柔地对着他笑。


 


“明台。”他唤他。


 


***


 


按理说那程锦云再见到明诚应该会像见到鬼一样,但是那日她看着明台和明诚一起走到家里来,心下却是十分平静的,就像是见到一位许久不见的故人。她和明诚最后一次相见是在黎叔的那个老屋子的阁楼里,明台在那儿养着伤,一恍惚竟已过去了五六年,但程锦云却总是觉得明诚只是被明台招呼着出去买了一趟东西再回来而已。


 


但今日的明诚的确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那个明诚了,他是憔悴疲惫的,有一口气从他胸口飞走了,这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明台应该也是能看见的,但他会装做看不见,就譬如说那个晚上他们一起吃饭,没有一个人主动提起那天以后在明诚身上发生了什么,就连明诚改用左手拿筷了,明台不问,程锦云自然是不敢先问的。还是安娜懵懂无知,开口就问明诚,“明诚叔叔,你吃饭为什么用左手?”


 


饭桌上静默了几秒,那几秒随着他们头顶那一晃一晃的白炽灯光而无限延长。明台低头剥着虾,剥完一个就往明诚的碗里放一个,刻意不去看他那只放在桌面上握成拳的右手。程锦云刚想低声去呵斥安娜,明诚倒是先笑了笑表示没关系,“叔叔的右手受伤了。”


 


“怎么受伤的?”蓝色眼睛巴巴地看着明诚。


 


“安娜!”程锦云放下手中的碗筷一把将安娜给抱下了餐桌,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讳莫如深些什么,只知道有些伤疤不能由外人来揭,多看一眼都是冒犯。安娜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程锦云这么凶,哇哇的先哭了起来,程锦云没法子将她给抱到了自己的屋里去。一时间这饭桌上只剩下明诚和明台两个人,头顶的白炽灯还在晃着。


 


那厢明台剥完了虾,然后才抬头笑着问明诚,那个笑在灯光下是凉飕飕的,“怎么受伤的?”


 


“受了点伤,湿气进去了。”明诚简单地答道。


 


他那右手的伤的确是因为进了湿气又得不到好好的照料才落下的,不过那伤是怎么落下的明诚是永远不会对明台开口去讲。那都是被一脚一脚给踩出来的,那些人都是非常的狠…明诚还算是好的,因为会说些周旋的话所以被折磨得只是一只右手,因为他们听说他会画油画、弹钢琴、还会拉小提琴咧。这些事情也永远不会被载入史册里去,他们不会跟你讲,喏,你瞧,胜利的背后就是一道道黑色的血,那些血里有人间的恨、人世的怨还有人性的恶。你以为胜利了血就流完了吗?烈士的血是红的,这些血是黑的。明诚那个时候都会忘了自己的血应该是什么颜色的了。


 


“你松开拳头让我来看看。”明台突然就不屈不挠起来,见明诚还是不动弹,就放下筷子要去握明诚的右手,一来二去的,桌上的几双筷子都被他给扫到了地上。明诚的右手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疤,本身也是内伤,只是那双漂亮的手再也使不出力了,一安静下来就会微微地颤抖着,他情绪愈激动就颤抖地愈厉害,这是明诚最不想让明台看到的,他无用无力的样子。明台的手在桌上扣着明诚的手,无端就想起那年除夕夜明诚为他画的那幅画,而那双握着画笔的手现在却握不紧他了。他想着想着就要凑近了去吻明诚,明诚当然是立马别开了。


 


“怎么了?亲一下都不行了?”


 


“明台,别闹了。”淡淡的。


 


“好,我不闹了。”说完就低下头去吻明诚的右手,乖顺地趴在他的手上,他亲吻的姿势里有一种绝望的快乐。明诚一定是不知道他见着他有多么的快乐罢,快乐的都快要疯了,只想要一刻不停地看着他。但他还没来得及跟他讲这些,明诚颤抖的伤手就在他们之间划出了一道分界线,明诚退到了那道分界线的后面,不敢靠近,所以明台对他生气。


 


那边明诚还是别着脸,任凭身边的人像小孩子一般在他的手上发着脾气,亲着咬着,直到感觉到自己的手上又湿又潮,热乎乎的泪水滴在手背上。他才叹了一口气,将明台从桌上给轻轻地扶起来,“怎么了?”去擦明台脸上的泪,“又哭了?你都几岁了?”


 


“你这次来…”明台吸了吸鼻子,“你这次来…是不是专门为了跟我说你不要我了?”


 


“说什么呢!什么要不要的?”其实他那些日子里总是想到明台,想到只要再次见到他就将他狠狠地搂入怀中,吻他、爱他、欺负他。只是今日见着了,明诚心中却生出了退缩,他看着那个小女孩叫他爸爸,他看着这四合院中几乎算其乐融融的一家,然后他再低头看一眼自己破败的一只手,只觉得自己要退回深深的黑暗里去才好…于是又说道,“都是被叫爸爸的人了,怎么还一直哭…要不要给安娜做一些榜样?以后怎么和她们好好的过?”


 


明台听着明诚说出这番话,气急了,一把将他的手给甩开,“你还说这种话来气我!”气势汹汹的一句话说完,然后就是不得了的委屈,比小时候明诚不理他还要来得委屈。又是紧紧地抱住了他,将脸埋在明诚的脖子边上,鼻涕眼泪糊了一片,含糊不清地一遍遍嘟囔着,“你怎么这样来气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这样来气我…”他宁愿明诚在他做错事的时候来骂他打他,吃醋的时候对他摆一张凶脸然后在床上对他嘶声说上一百遍‘你是我的’…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幅要退出他的世界的样子。


 


“小傻瓜…”明诚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轻笑,然后又对明台说道,“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但是你看看,我现在连想抱着你都抱不紧。我们以后要怎么在一起?”不能照顾他,不能保护他,而这些是从小就让明台依赖着他的事啊。


 


“这有什么!”明台腾地从明诚的肩膀上起来,他被他气得想笑。然后死死地握住明诚的右手,“你抓不紧我,我抓紧你不就是了!怎么?你还不允许我来照顾你了!‘自由、平等’以前都是谁跟我讲的!”


 


“明台…”


 


不等明诚说完,明台便凑上去一把死死搂住明诚的脖子,对着他的嘴就是一阵乱啃,直啃得明诚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了,才松开他,哼了一声,“还走不走了?”见明诚被他啃红了脸,得意的不得了,蹭着他的鼻子,活像一只讨宠又霸道的小猫,“我待会儿叫锦云在我屋里加一床被子,你这几日就跟我睡一屋。”想想又补了一句,“你这几日不准去大哥那儿。”


 


“为什么?”明诚本就是来北平找明台的,一心想着要见他一面。他倒是不晓得明楼一家三口也从苏州来到了北平。


 


“我吃醋。”直勾勾地盯着明诚的眼睛。


 


“你又吃起大哥的哪门子醋来?”哭笑不得地抚摸着那个小孩被吻红的嘴角。


 


“谁说我吃大哥的醋了?”明台脖子一拧,对他挑着下巴,然后明诚见着他从脖子那儿慢慢地红了一片,“我…我是吃明之的醋好吗…”一想到在他不在明公馆的那些日子里,明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位小家伙是跟自己小时候长得很像的明之,明台控制不住自己,心中先滴溜溜的冒出了一汪酸水。再想着明诚也可能会抱着明之‘小家伙’、‘小少爷’的叫,那酸水就从心中一路流到了胃里,搅得他胃都痛。


 


这时走到房门口的程锦云正看到明台坐在明诚的身上气呼呼地要去堵他的嘴,明诚则一边笑一边去躲着明台的吻,笑不见眼,双手却紧紧地搂着心上人的腰,那盏白炽灯还在他们头顶摇晃着,将他们包裹在那个有菜香和笑声的温暖世界里。


 


程锦云站在黑暗中一时晃了眼,这几年她和明台是两个在黑暗中行走也在黑暗中等待着爱的人,先等来的果然还是明台,那个有福气的傻孩子,程锦云笑了笑然后转身往里屋走,这样也好,她想,至少他们的爱让她冻僵的身子也感到了一丝丝的暖意。


 


待续


 

评论
热度(134)

© Mandy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