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dy

 

【原作】解语生香传「清蒸大闸蟹&桂花藕粉糖糕」

这份来之不易的甜让人又想哭又想笑

夏萤千风:

清蒸大闸蟹


自古以来,金陵都是个人杰地灵,水土养人的地方。


皇城帝都,天子脚下,钟山龙蟠,石城虎踞,有宫墙巍峨壮阔,有房屋鳞次栉比,有淮水清澈明透,有京郊景色宜人。古诗有云:“十里秦淮灯火灿,楼台亭榭绕河堤。笙歌浓酒盈朱雀,古籍奇珍满乌衣。肃穆庙中拜孔子,庄严院内偈贤耆。升平盛世游人醉,漫步棂星八绝奇。”自说明此地不光风光秀丽,还有吴歌优美,吴姬婀娜,从自然到人文,样样都是没得挑的。


甚至别说城内和城郊的胜景,光就是这每年各时节的节令食物,那也是极难得。春有芦蒿香椿和清明团子,夏有豆糕粽子,冬天一碗暖热甜香的桂花糖芋苗,个个都是享受。至于秋天呢?那当然就是蟹独占鳌头了。


时已入秋,正是水澹寒烟,层林尽染的好时节,金陵的枫叶全都红透了,远远看上去如火一般热烈。高空鸿雁一列一列排成行,时而哑地一声,往更南边飞过去了。


有言道“秋风吹,蟹脚痒。”一到了金风送爽的秋季,就是一年中螃蟹最肥美的时候,各种螃蟹都长得极好,雌蟹黄满肉厚,雄蟹膏足肉坚,尤其是最新鲜最干净的大闸蟹,加上紫苏叶和菊花瓣过水一蒸,那滋味——哎哟!


从前林殊还在金陵的时候,也常常都能有机会吃到专供皇城的蟹,再加上太皇太后又最喜欢他,大多时候宫宴里和太皇太后宫里的螃蟹都落到了林殊嘴里。后来因为发生了赤焰蒙冤案,他不得不以梅长苏的身份再次进京的时候,就没有从前那样的好机会能吃到这些螃蟹了。


一是因为梅长苏毕竟只是江湖人,江左盟势力再大,也没办法大到能从皇城手下抢到太多最好的蟹,常常送到盟里的都要比送到皇城的稍次一些;再一是因为螃蟹性寒,梅长苏又是个寒气入体的虚弱身子,稍微多吃一点点就会不舒服,到后来基本就不吃了。


自从今年入了秋,阳澄湖那边又送来了最鲜活的蟹,萧景琰就特地去向皇太后还有各处大夫打听过,也飞鸽传书专门问过蔺晨,大家都说现在梅长苏身子好多了,还是能吃一些的,只要不贪嘴多吃就没问题。


于是就迎来了今天的蟹宴。


一般到了秋季,皇宫里都会摆百蟹宴,不光大闸蟹,还有些别的肉蟹膏蟹也都纷纷上桌,让宫里这些贵人们一饱口福。只是这螃蟹宴是家宴,后宫嫔妃也都必须到场,梅长苏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出现,便错过了今年的百蟹宴。故而萧景琰特地在这皇宫后花园里,专为他一人,设了这一桌蟹宴。


秋色宜人的时候,这花园里菊花盛放,在中间支一个圆桌,临风食蟹赏霜花,吟诗抚琴戏池鱼,畅聊天地,共饮春秋,无拘无束,自在随心,当真是一件很雅的事。


而更雅的呢?那便是无需自己动手剥蟹,自有人将剔出的蟹肉送到碗里。


这会儿身为大梁天子的萧景琰,正仔仔细细地拿着蟹八件,为梅长苏一点一点把细长的蟹腿和蟹钳分别剪开,把里头细白软嫩的肉缓缓顶出来,放到了梅长苏碗里。因为蟹腿肉和蟹钳肉凉的最快,冷了容易腥气。之后才将蟹盖打开,撇掉蟹心,蟹肺,蟹胃,蟹肠,唯独挑出了蟹黄。那蟹黄还在滋滋往外冒黄澄澄的油,萧景琰将蟹黄夹出,放到了白瓷小勺上才递给了梅长苏。工具都是镀银雕花的,一件一件在萧景琰修长的手指间上下活动,很是赏心悦目。而萧景琰的表情也是非常认真专注,只当剥蟹是件最重要的事情。


萧景琰剥蟹剥的辛苦,梅长苏却悠闲得很,心安理得地接受萧景琰专为他一个人的服务,云淡风轻地笑道:“大梁国的皇帝陛下为草民做这些事,草民果真荣幸。”


“若是荣幸,就好好多吃些。”萧景琰松松一笑,指尖已是染上些许蟹黄颜色,手底下的动作却未受任何影响。


“从前你都没为我剥过蟹。”


“你那时身边那么多侍女,个个抢着为你做事,哪轮得上我啊?再说了,我那会儿没给你剥蟹,可是为了你抓了好久的螃蟹啊。”


萧景琰说的是实话,他从前确实为了林殊钓过很多次螃蟹。


那时候林殊最爱吃螃蟹,不光秋天从阳澄湖送来的大闸蟹,还有些平时在浅水处横行着爬来爬去的小螃蟹,常扛着钓竿拉着萧景琰去河边钓螃蟹。为此萧景琰还被螃蟹夹伤过好几次,每一次都要林殊亲自给他包扎伤口。


梅长苏嘴唇一弯,一声轻笑从他口中滑了出来,手中捡起筷架上的银箸,轻轻从精致的瓷碗里夹起蟹肉。


萧景琰看到他的动作,忙出声道:“等等!”


“怎么了?”


萧景琰放下了手里的镀银签子,把一旁的小碟放到梅长苏面前:“蟹肉性寒,蘸上蟹醋再吃。”蟹醋里头搁了姜,能暖胃的。


“好。”梅长苏柔柔应了一声,将蟹肉在蟹醋里滚了一圈才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蟹肉的鲜甜和蟹醋的酸,再加上姜的微辛,三种味道一齐在嘴里慢慢化开,那味道自然是绝妙至极,惹得梅长苏也禁不住餍足地眯了眯眼。


萧景琰见他吃得心甜意洽,也觉得很是高兴,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加快了些。不多一会儿,整整一只蟹就被拆分干净,壳肉分离得很彻底,壳都在盆里好好搁着,而肉都顺利到了梅长苏的肚子里。


“喜欢就多吃一些,好不容易到节令了,平时可难得吃到的。”


“不成,这蟹肉偏寒,我还是适当少吃些为好。”


“我都问过了,不要太贪嘴,吃两只总是没问题的。”


萧景琰一边笑,一边又开始剥第二只螃蟹。


旁人要是见了这样,少不得要大吃一惊。


这萧景琰作为一个皇帝,肯亲自为一个并没有一官半职的江湖人剥蟹取肉,这是大多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莫说林殊是个少爷,梅长苏是一盟之主,他萧景琰可也是身娇肉贵的皇子出身。可萧景琰不光做了,还能做的得心应手,也不得不说并不容易。


如今是日子倒是平静了下来,萧景琰只觉得他们分开那十多年,又并上后来的两年,能像现在这样实属不易。他也不愿意去想别的,就想趁着梅长苏回来,能尽自己所能为他做些什么,小到衣食住行,大到人生大事,他都很想一点一点参与进去,是万万不肯再错过哪怕一分了。莫说剥蟹这样的小事,就是让他做别的,那他也是甘心的。


梅长苏笑弯了眼,也不说别的,只静静吃完一整只蟹,才放下筷子,笑意深深地盯着萧景琰看:“你不吃么?”


“你先吃,我之前吃过了。”


“瞎说,今天不才剥了一只吗?”


“之前百蟹宴的时候,你不是不愿意去吗?”


“百蟹宴上吃的和现在的能一样吗?”


梅长苏边说边伸出白皙的手臂,从萧景琰手里拿过了工具,又从桌上取了另一只还未剥开的螃蟹。


“这一只,就让草民来给陛下剥吧。”


而萧景琰长臂一揽,也不顾满手黏黏糊糊的蟹油,直接就将梅长苏带到了怀里。


“那你喂我。”


梅长苏瞪他一眼:“喂什么喂?”


“不成,你喂我。”萧景琰一脸无赖。


梅长苏手里刚好把蟹的腿和钳子都折了下来,剩下一个饱满的蟹的身体还在如削葱根的手指里拿着。瞧着萧景琰眨眼期待的样子,也就顺了他的意,把手里的蟹盖掀开,用银箸挑出了蟹黄。


“张嘴——”


萧景琰乖乖张开嘴,心满意足地享受梅长苏亲自喂到他嘴里的食物。


开什么玩笑!别说梅长苏,就是以前他还是林殊的时候都没这么喂过他,念及此,又张开了嘴:“还要。”


“三岁小孩儿。”梅长苏撇撇嘴,又用小锤敲开蟹腿,丝丝条条的蟹肉随着他的动作尽数被扯了出来,又落到了萧景琰嘴里。


“三岁小孩儿又如何?你不也喜欢得紧?”


“没羞没臊。”


萧景琰搂紧了半坐在他大腿上的梅长苏,用右脸颊蹭了蹭他的脸:“没羞没臊就没羞没臊吧,朕如今美人在怀,软玉温香,还管他那么多呢?”


有你在此,夫复何求?


 




桂花藕粉糖糕


比秋天更先来到的是冰雨,而比梅长苏更早苏醒的,是他的鼻子。


那一个早晨,梅长苏就是被一阵一阵钻进他鼻子里的桂花甜香从彻夜的梦境里勾出来的。


熹微的晨光从方形小窗格里透进来,洒在他的脸上,让他甫一睁眼时觉得有些刺目,故而看不太真切床边的人的样子——虽然他知道,那肯定是萧景琰。


梅长苏略略眯了眯眼,才看清了萧景琰。他半坐在床边看着他,背靠着床头,由上至下用极温柔的目光俯视着他。似有暖光栖在他的鬓边,又或许是他的眼神和暖,连带着那浅淡的白光也变暖了。而那一阵桂花的甜香气,就来自于他手边的床头小柜上搁着的一盘嵌了桂花金色的小点。


“看来今日苏某有口福了,陛下亲自给苏某准备了早餐。”梅长苏稍稍缓了缓刚从睡梦中醒来,还不太充盈的气息,才带着笑开口。


萧景琰见他醒了,也漾出一个微笑,忙伸出了手扶梅长苏慢慢坐起,又拿过几个软垫放在他身后,好让他靠得舒服些。


“今日早朝过了吗?”


“巳时了,早就散朝了。”


“也不早些叫我起来,让我起这么迟?”梅长苏不赞同地摇摇头,顺手接过太监送过来的漱口水和洗脸毛巾。


看梅长苏清洗完毕后,萧景琰方开口:“你这几日精神不太好,我想让你多睡会儿。”


“那你还拿着这好东西来勾我?一勾我就醒了。”


“我哪知道你这犯了馋虫,竟然一闻这食物香味就醒。”萧景琰边笑言,边微微偏过身拿来了拿一小盘点心,平平端在梅长苏身前。


“桂花糕?”梅长苏一看,问道。


萧景琰却含笑摇摇头:“你先尝尝吧,从昨夜到现在米水未进,定是饿了。”


梅长苏看着萧景琰一副卖关子的模样,不觉有些好笑,却还是依言从盘中拈起一块放入口里。结果这刚咬第一口,就顿了一顿。


本以为就是普通的桂花糕味道,左右不过是甘甜带香罢了。谁晓得这里头除了糖渍桂花和糯米粉的绵软清甜,还酿了牛奶的醇厚奶香和糖酥口感,再品尝仔细一点,还能吃到夏天藕荷的味道。层层滋味叠在一起,比单一的桂花糕要精致百倍。


“这是……”


萧景琰往里靠了一点,“味道如何?”


“你总不是要告诉我这又是你亲自做的吧?”


“若我说是呢?”


这一道点心,确实是萧景琰跟太后学的,前前后后抽出时间来,统共是学了好久,才将将做成今天这样子。


太后本来还奇怪呢,这小殊终于回来了,本以为景琰总该好好陪陪他才是,哪晓得反而往自己这跑得更勤了些,还觉得奇怪。结果两次以后,萧景琰自己认了……


“小殊最近胃口不太好,我想请母亲教我做些精巧的吃食点心,我好做给他吃。”


好吧。


太后忍不住想笑,也不知道是多久没见过萧景琰这样子了,为了小殊想方设法讨他欢心的样子——上一次大概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萧景琰匆匆忙忙跑来找她,要学做蟹粉狮子头给小殊吃,足足学了一个月才学会。最后据说小殊很是喜欢,连连吃了好几天,直吃到见肉就腻才不得不停了。


太后瞧着萧景琰这副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的模样,久违地为他感觉到欣慰。也不是不明白他和小殊的感情,想想当年他惴惴不安地来坦白的时候,也是这么个傻样子。


实话说,一开始她也犹豫过,毕竟这不是一条正途,要走下去终归很难。可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儿子,也没人比她更心疼自己的儿子,比起别的,她更希望她儿子能有最满足,最快乐的后半生——如果萧景琰自己已经作出了选择,她这个当娘的,自然是要为了儿子的幸福所考虑。他明明固执得很,只觉得君子远庖厨,可也甘愿为了小殊来洗手作羹汤,这样的情意,换了谁还能当作不明白?


其实从前的林殊并不爱吃甜食,他一个军旅之人,又是天天跑来跑去一刻也闲不住的性子,自然是实打实的肉类最对胃口。反而现在身体不太好了,成天到晚的喝着药,嘴里总是苦的,才开始常吃这些甜蜜绵软的小点心。一则为了爽口,二则也是心里苦得不行,这些甜食既能甜口,又能解腻。自从又表明心意以来这么久,萧景琰早就将他现在的脾性摸清楚了,因而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最近时气有些燥,梅长苏常常是三口吃不下两口的,不光正餐饭食,就连小厨房特地熬的汤品稀粥也无甚胃口。闹得他整个人看着又瘦了些,面颊微微凹陷,有些恹恹的样子。一开始萧景琰还试着让他吃些五香大头菜,酱八宝菜一类的开开胃,可惜他是酸辣不进,到了前两天才突然说想吃些甜而不腻的小点心。养居殿小厨房倒是也做了一些云松糕,糖芋艿一类的,果然吃得比前些日子多了些,只是多少还是觉得过甜。


这桂花藕粉糖糕,既清甜又带桂花和藕的香气,想来去喂梅长苏那张比宫里的猫咪还要叼的嘴,最合适不过了。


只是萧景琰其实并没有什么厨艺天赋,梅长苏岂会不知道?他想也能想到萧景琰一遍一遍重新做的样子,可能在这过程中面上沾上了不少的面粉,直染得他浑身都白扑扑的,很是滑稽。可能十指间还沾上了湿嗒嗒的面糊和牛奶,精致的衣袍上也染了水迹,宽大的袖子被粗粗挽了起来直到手肘。还有那双平日里写朱批盖玉玺的手在软绵绵的面团里捏揉,糖渍桂花的甜香气趁着他一下一下的动作散得满屋子都是——他都能想到的。


想起从前他刚从北境苦寒之地回到金陵,嘴巴馋得厉害,萧景琰就专门为了他去学了蟹粉狮子头。他一尝就晓得,定是照着他的胃口来的。


萧景琰总是最了解他。


这些事在旁人眼里大约只是浪漫和情意,可梅长苏看来,却是让他眼眶微酸。


入口的这道桂花藕粉糖糕黏而不腻,润而不稀,甜而不齁,香而不烈,虽不是什么尽显功底的食物,可也足以见得做这道小点的人之用心了。


梅长苏敛了眉眼,黑色的睫毛上下颤动了一动,才柔和地接道:“那自然是好吃的。”


“好吃你就再多吃些。最近胃口差成这样,我瞧着都不忍心,好在你还能用些甜食下去。”


“每年入秋前后都这样,我都习惯了。”


萧景琰却剑眉倒竖,额头都起了皱:“春日你说春困不思饮食,夏日你嫌天热也吃不下东西,冬天又天气冷也影响胃口,现在你又说入秋也这样,都有你的借口。我看你这么挑嘴,饭也不会好好吃,还不如伯禽乖。”


梅长苏被他说的苦笑,他有什么办法?自从这身体变差以后,食欲就没怎么好过,心里牵挂的事情又太多,常常是不怎么吃得进的,哪比得上从前食欲好胃口佳。还真是……连才三岁的伯禽都不如了……


“你当我想,只是这食物放在我面前,总是没有想吃的欲望,闻到味都难受了。”


“那也不许不吃饭!”萧景琰神色一紧,“本来身子就不好,还不愿好好保养,看看你下次再生病谁还心疼你。”


“你啊。”梅长苏眨眨眼,又往嘴里放了一块桂花藕粉糖糕。


“知道我会心疼还这样?”


“你别总皱眉,”梅长苏温和一笑,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扯了扯萧景琰的衣角,眉眼间竟带了些调皮撒娇的味道,“大不了这糖糕我多吃些,必不会辜负了你的心意,可好?”


梅长苏那双乌鸦鸦的眼睛里转着流光,唇角似有似无勾起一点笑意,青黑的眉毛弯弯地挂在额上,本就不算刚毅深刻的轮廓更显亲柔。


萧景琰总是拿他没办法,尤其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偏过头去,“哼”了一声。


梅长苏薄唇一抿,拢了手挡在唇边,轻轻笑了起来。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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