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dy

 

七七四十九(下)

总有刁民想害朕:

我觉得,他是不好意思。]水牛因为自己白天好好体会了一把难为情的感觉,对催生自己的那个人仿佛又多了几分了解。


阿苏的耳朵不安地颤了颤:[不好意思亲他?]


[嗯,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但我也说不清楚……]


[……是怕我们看到吗?除了那一次,他们都没有在我们面前亲过啊。]


[要不然,我们像那次那样捂着眼睛,他们不就可以亲亲了?]


——晚上梅长苏和萧景琰准备就寝时,这段时间都乖乖睡在枕边的两个小东西忽然跑到他们跟前比手划脚,像是有事想和他们说的样子。


“怎么了?”梅长苏看着似乎很是着急的两个小家伙,眨眨眼睛笑问。


水牛见他们理解不了,情急之下抱住阿苏“啾”地亲了一口,然后指指萧景琰,又指指梅长苏,最后用双手捂住眼睛,阿苏也配合着捂住了自己的。


梅长苏和萧景琰对望一眼——这意思是它们要亲亲,叫我们别看吗?两人迟疑着抬手蒙住了眼睛,梅长苏忍不住从指缝中偷看,却见两个小东西更加着急了。


接下来水牛拽住了梅长苏的袖子,而阿苏扯着萧景琰的衣襟,用力将两人朝对方的方向扯。它们力气极小,脸都胀红了也拉不动两个大人分毫,可是萧梅二人一来不忍看它们这么着急辛苦,二来好奇它们想做什么,也就慢慢随着它们拉扯的力道靠近。靠近到一定程度,二人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一起低头看着两个小东西。


“我觉得,它们好像是想让我们亲……?”萧景琰忽然福至心灵,迟疑着道。


然后就见两个小东西鸡啄米似得拼命点头。


梅长苏惊诧莫名,朝后一缩拉开与萧景琰的距离:“什、什么、你们俩……?”


萧景琰忽然道:“我记得蔺兄说过,‘念’与催生它之人,其实是心绪想通的?”他缓缓凑近梅长苏:“水牛,大约是感觉到了……我很想……”后面的话消失在他的轻笑声中,“水牛,阿苏,闭上眼睛。”


水牛和阿苏立刻听话闭紧了双眼,所以完全没看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梅长苏刚说了个“你”字,嘴巴就被堵住似的,只剩轻微呜呜声。


[我……好像有点明白你说的那种感觉了……]紧闭着双眼看不到周遭的情形,但不妨碍阿苏和水牛在脑海里交流。


[什么感觉?不好意思?]


[不是,想亲他、景琰……还有什么别的……]


[那我们以后经常蒙住眼睛,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做想做的事情了?]水牛想到这里有些雀跃,任何能令那个人笑得眉眼弯弯的事他都愿意去做,何况只是蒙住眼睛。


阿苏似乎也很快开心:[嗯,应该……]


它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头顶衣物窸窣,紧接着传来梅长苏还带着细细喘息的声音:“景琰……”


两个小东西睁开眼,就见这个平时很清冷的人此刻双颊飞红,那对寒星般的眸子也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他一只手抵着萧景琰的胸口,而后者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其中似是有火光燃烧一般。


阿苏和水牛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表情古怪的对视,过了一会儿萧景琰忽地垮下肩膀,语气沮丧:“我……还是去找蒙大哥挤一宿吧。”


梅长苏的脸更红了:“……嗯。”


第二天一早照例来司晨的蔺少阁主发现萧景琰竟然是从隔壁院中过来的,先是矫揉造作地惊讶了一下,在得到“小殊这几日睡得不好,不想扰他”这种解释之后,又十分殷勤地给萧景琰安排了新的房间——“反正我们琅琊阁空房间多得很,何必挤着住呢哈哈哈哈~”


梅长苏看到他背过脸去露出奸计得逞的惯例笑容时,隐隐开始怀疑那个“一旦水牛服了血四十九天之内就不能离自己超过三尺”的禁忌,恐怕是某人不知出于何等居心的胡诌……


可惜怀疑归怀疑,本着宁可信其有,不能拿水牛冒一点险的心态,皇帝陛下终于还是独享了一个小院,在山清水秀的琅琊山刻骨铭心地体会了一把孤枕难眠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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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山中岁月容易过,四十九天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


期间经过了一个月晦日,除飞流外所有人深更半夜围在睡得鼻息呼呼的水牛旁不错眼珠的盯着他看。守了一整晚也没见梅长苏说的那种情形出现,说明蔺晨找到的办法确实有效,大家都松了口气。


这四十九天内一行人把琅琊山的风物名胜踏了个遍,把当地的山珍佳肴尝了个遍,也把蔺晨私藏的美酒好茶搜刮了个遍,虽然其中两位有些不便宣之于口的念想,但总的来说还是十分逍遥快活的——


哦对了,令那两位苦恼的还有一件事——水牛和阿苏不知道误解了什么,每次他二人只要四目相对,两个小东西就会十分自觉地用手捂住眼睛,屏息凝气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


蔺少阁主第一次看到此等情形时几乎笑岔了气,而且之后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起哄的机会,一见水牛阿苏捂眼睛就跟着捂眼睛,几次之后不明真相的飞流也跟着一块捂。剩下一个满脸“我该如何是好”的蒙大统领看着二人尴尬挠头傻笑:“那、那个……我要不要也捂上……?”


“……”梅长苏简直恨不得一头碰死以示清白。偏偏一向听话的小东西们把他的反对一概视作“他这是不好意思”,坚持在它们感觉到内心传来的涌动时,毅然决然地带头捂眼睛。


当四十九天终于过去,萧景琰和梅长苏还没想好理由对两个小家伙解释它们今晚为何可以并且应该去飞流房里睡,蔺晨忽然接到了江左盟金陵分舵的飞鸽传书——


天子久不临朝,已有大臣开始生疑,不少宗亲天天闹着要入宫请安,太子快要顶不住了。


虽然舍不得琅琊山这般无忧无虑的日子,但终究国事重要,萧景琰和梅长苏当即决定第二日就启程回京。


于是蔺少阁主为了给他们送行,大摆宴席,还一意孤行地请了山下花街当红的姑娘们来侍酒助兴。


“公子为何不肯喝奴家斟的酒?”


萧景琰一头冷汗地看着倚在自己身边,只差一点点就要整个伏到自己怀里,正用一双泪光莹然的大眼睛又委屈又期盼地凝视自己的姑娘,忍不住又朝旁缩了缩——蒙挚和梅长苏身边也有侍酒的女子,但人家都只斯斯文文的坐在一边说话,为何自己席上这位会这样……


“姑、姑娘……我不太会喝酒……你不必……”


“公子定是嫌弃奴家不会服侍……”那女子坐正了身子,垂下头,素手捏着一方罗帕半掩玉颜,竟然真的啜泣了起来。


萧景琰大惊,他向来不涉足风月场所,对这等阵仗可说毫无经验,见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好端端的被自己惹得哭了起来,简直手足无措。


“你、你别哭啊……我喝就是。”不过一杯酒,只要她别老朝自己身上贴,喝了其实也没什么。


可他刚一放下空杯,口中的酒液还没完全咽下,刚才还哭得嘤嘤嘤的女子忽然又笑颜如花地贴了过来,手中熏得喷香的罗帕轻轻按在他嘴角,红唇也几乎碰到了他耳朵:“公子真是的,干嘛喝得这么急~?”


萧景琰被雷劈了似的往旁边躲,动作之大差点带倒了案几。而左支右绌狼狈不堪的他自然也没注意到,对面席上一直嘴角含笑在看热闹的梅长苏忽然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直到宴席结束都没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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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殊,”酒宴散后又被蔺晨拖着说了半天梅长苏身体调养注意事项的萧景琰回到房中,就看到梅长苏在灯下埋头整理他的书册,而今晚本该在飞流房中的水牛和阿苏也并排坐在桌上,“它们……”


——它们怎么还在这里?


梅长苏抬头对他笑笑:“这么晚了,还有事?”


“……?”咦?四十九日已过,今晚不是可以不必……不必分房了么?——但这话如何能当着两个小东西的面问,只得用眼神表示自己的诧异不解。


可平时瞥他一眼就明白他在想什么的麒麟才子此刻却硬是连瞥他一眼都不肯,又低下头去翻弄他的书,一边道:“若是无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如坠五里雾中的萧景琰目光一垂,正好对上也睁圆了眼睛怒气冲冲看着他的阿苏。两人视线一碰,阿苏做出了个“哼!”的表情,用力扭开了脸。


“……阿苏在生气?”萧景琰本能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正抚着阿苏肩膀似是在安慰他的水牛,水牛对他摇头叹气,脸上的表情让萧景琰毫不怀疑它若能开口说话一定会像从前宗学中的夫子一样好好教训自己一番。而阿苏已经在桌上挪啊挪的挪了一圈,现在正用背对着他。


“为何生气?”他边问边走过去,阿苏不肯看他,蹬着小腿又要挪动,却被他两手一合捧了起来。避无可避的阿苏只好泄愤地捏住他虎口旁的皮肉用力一拧——


“嘶……”这点针扎虫咬似的小疼痛倒叫他想起来了,阿苏上次生气也是这副模样,而那时是为了……他跟母后要了那个宫女小桃。所以今天这是……酒宴上的那一幕闪回脑海,萧景琰侧目看看犹在一旁装作没看到他和阿苏互动的梅长苏,忍不住勾起嘴角。


“阿苏是在为今天酒宴上那个女子的事生气吗?”萧景琰柔声对掌中的小东西说,眼睛却依旧偷觑着梅长苏的侧脸。阿苏又拧了他一下表示回答,萧景琰接着道:“是她一直靠过来……她是个姑娘家,我总不能太无礼粗鲁啊。”


阿苏没再拧他,但一双大眼睛仍然有些忿忿地瞪着他。梅长苏依旧一副完全没听到他们说话的样子,但萧景琰似乎看到他以极小的弧度撇了撇嘴。


“好啦,我也有不对,一开始她靠过来我就该躲得远远的。我保证再没有下次了,别生气了,好吗?”阿苏耳朵动了动,露出一副“你说话可要算话啊!”的严肃表情,然后点了点头。


萧景琰微笑着将它放回桌上,握住梅长苏兀自毫无章法乱翻书的手,道:“阿苏不生气了,你呢?”


“我生什么气?”梅长苏用力一挣,却不但没能挣脱他手,反被他一拉一带扯进怀中抱住。


“不是生气,那就是吃醋了?”萧景琰笑得十分可恶。


“你……谁吃醋了?快放开我!”


“还想不认?阿苏是你的念,你的心事它可全都写在脸上了。”


“我没有!我还有书没收好,你放开……”梅长苏垂死挣扎之余,也十分悲愤难平——都说物似主人型,“念”这种全然由心绪催生的东西更应该像主人才对啊?看小水牛和大水牛多么如出一辙,为何自己的念就不能像自己一样稍微有点城府呢?


而那头大水牛正在发挥他的牛脾气:“你不承认,我就不放。”


“阿苏它们还在……这像什么样子?”梅长苏因为他越凑越近地嘴唇而慌乱起来。


萧景琰轻笑:“怕什么?它们已经蒙上眼睛了。”


梅长苏一看,两个小东西果然已把自己眼睛捂得严严实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紧接着眼前一暗,两片熟悉而温暖的嘴唇已覆了上来,这下他就算想承认什么,也说不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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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三大两小一行人就要辞别琅琊山,准备启程回京。


蔺晨看到梅长苏抱着两个小东西从房中出来,忍不住又露出那种偷到鸡的笑容。梅长苏侧头思索了一下,也对他回以一笑。


蔺少阁主顿时觉得脖子后汗毛直竖,有非常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听到梅长苏扬声道:“飞流,想不想和苏哥哥去金陵玩啊?”


早已在一旁泫然欲泣的少年一听这话,小脸都整个因为喜悦而亮了起来——不用和苏哥哥分开,还可以继续和小苏哥哥水牛一起玩!别说是金陵,刀山火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啊!


看看已经欢天喜地蹿到梅长苏身旁站定的飞流,蔺晨哀愁地望向梅长苏:“长苏……你也太狠了……”


梅长苏无辜瞪眼:“我怎么了?飞流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他呀。蔺少阁主放心,长则两三年,短则一年半载,我们就回来了。”顿了顿又施施然道:“当然,若是飞流想念你得紧,自己先回来了,也未可知。”


“……”那小没良心的会想我吗?


最终反对无效的蔺少阁主,惆怅地看着朝阳下远去的背影,心底默默升起一丝悔意——早知道就不做得那么绝,把不能分开的时日说成三七二十一天,让那睚眦必报的小气鬼和他的宝贝萧景琰好好谈情说爱,说不定他就不会拐走飞流了……


“唉……”蔺少阁主长叹一声,忽地气沉丹田,“来人!备马!”


你能拐,我还不能追么?


“飞流~等着~!蔺晨哥哥陪你一块去金陵——”


大梁禁宫,又将迎来热热闹闹(鸡飞狗跳)的日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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